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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乾坤重擔,兒孫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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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乾坤重擔,兒孫挑起。

站在景鑫鑫賭場的幡子下,弟子們局促著不敢再往前。

他們昨日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麽久,他要拿去賭?

幾番推搡下,達常站了出來,拉住了要往裏走的童心塵。

他小心問道:“掌門,是不是走錯了?這裏是賭坊。”

“沒走錯。我就是要去賭。”還是奉命來賭。

早知道星景師兄有個雙胞胎哥哥,就是沒想到,居然叫景鑫鑫。

童心塵不禁噗嗤笑出聲。

弟子們則是瞬間炸開了鍋。

童心塵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威望又在一瞬間潰敗如沙。

“掌門你不用著急,我們每日擺攤,踏踏實實也可以賺得500兩。”

“俗話說,十賭九輸。”

“你個二少爺!真是!我們怎麽信了你呢?”

“回家回家。”

熙熙攘攘著眾人轉身要回。童心塵翻書捏起劍訣,口中念念有詞。弟子們腰上、手上的銅錢便像活著一樣,向他滾滾而去。

“我會贏回來的。十倍,百倍。”

童心塵二指頂著半空中一坨銅錢。不理眾人阻攔,進了賭坊大門。

哪個賭徒會覺得自己會輸?

“達常師兄,怎麽辦啊?”

達常也是被他這個任性掌門搞得頭皮發麻。搶又搶不過,說又說不過。

他讓幾個弟子回山門向永福師叔報信。自己帶著剩餘弟子進去,伺機勸說。

賭場內人聲鼎沸,盡是吆五喝六之輩。

童心塵一身清白倒是在其中鶴立雞群,一眼就找得到。

達常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打牌九。

銅錢已經輸掉了一半。

達常心如刀割。拉著人說,“掌門,永富師叔找你。”

他本意是拿師叔壓制童心塵。奈何此地過分吵雜,童心塵根本聽不見他說什麽。

哈哈大笑間已經又投了2兩在桌上,嚷嚷著“大大大”。“哎呀!又輸了!再來再來!”

此番哪裏還有一點掌門的氣度,活脫脫就是個不肯收手的賭徒。

達常看著他腰間僅剩的幾串銅錢,心急如焚。

給弟子們使了個眼色,站他身後將他團團圍住。

正準備強行動手翻桌子攪局,童心塵一腳上桌,輕輕松松將他們所有人壓制住。

暗地裏這點波濤洶湧絲毫無人發覺。

童心塵又下了幾註,賭小。

達常手上青筋暴起,桌子紋絲不動。

童心塵依舊泰然自若地繼續下註、繼續賭大。

神奇的是,他似乎時來運轉了。

起初只是小贏了幾兩。緊接著一個三連勝。又來個五連勝。

只一眨眼間,輸家變贏家,鹹魚大翻身。

眾人都盯著童心塵看。之前有幾個人跟著他下註小賺了一筆。沒跟他的此刻是懊悔不已。

弟子們整日清心寡欲,第一次見這種錢財如流水般來去。不知覺也被賭局吸引看他這一把壓什麽、壓多少、贏多少。

“押圍!”

童心塵說著,將手上所有的錢一股腦推過去。

所有人的眼睛思思盯著荷官手中上下晃動的賭盅。

荷官眼神瞄向左邊一人,繼續搖盅。

達常眼尖,看他小指伸進去了一點。知是要出老千,氣得頭頂冒煙,正準備拍案而起,身子忽地僵住了。被點了穴。

荷官自信滿滿開盅,嘴上喊著:“大!客官不好意……嗯?”

之前的連勝都是有預謀的。方才跟老板示意,是時候殺豬了。這一把開大,叫他血本無歸。

結果,開了圍骰。

出錯的荷官當場後背冒冷汗。

達常等人楞了一會兒,在歡呼的人群中聞得只言片語的“一二三四五六!”“賺翻了!”,才明白過來他們的掌門贏了一把很大的。

聽聞有一萬五百兩。眾弟子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這輩子都沒賺過這麽多錢。

一下腳踩棉花般,耳邊吵鬧都變得靜默、扭曲。

待反應過來,便舉起雙手,一聲咆哮,加入了狂歡的人群中。

方才那與荷官對視的人趁機問道,“下一把壓什麽?”

童心塵笑笑,把腳放下,起身拍拍坐皺了的衣服。揮揮手叫達常等人搬錢。

這是要跑。

那人臉色如土。

犯錯的荷官戰戰兢兢被人壓上前。“老板,不關我事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那人正是賭坊的二老板-劉牪。

劉牪本想誘騙他再來一把,叫他把贏了的錢吐出來。沒想到啊,他說收手就收手了。

劉牪命手下放了他。看著童心塵離去的背影,回憶起方才賭桌上的一切,眼裏陰晴不定。

“放了。他沒有出錯。”

手下人將荷官放了。後者劫後餘生,癱倒在地。

“敢問閣下何人?”

賭坊打手在後巷準備攔路打劫。不料完全不是達常等人的對手。此刻一個個鼻青臉腫。一字排開在童心塵面前跪著。

劉牪知道自己今天碰到硬茬了。這錢是鐵定拿不回來了。本著死也要死個明白的心,他擡頭問起了來人身份。

“童心塵。”

劉牪聞言先是一楞,隨即以頭搶地,欣喜若狂。

嘴裏語無倫次叫著,“戰神!”“我居然見著真人了!”“一文錢戰神!”。

這位主13歲混跡百樂門,14歲稱霸明月鎮。

曾三日游遍明月鎮所有賭場所有攤位,一次只投一文錢。三日後,包下了百樂門最好的房。一包就是二百年。

那之後這位爺是玩樗蒲樗蒲沒輸過,玩牌九牌九沒輸過。就連鬥雞鬥狗鬥蟋蟀都是常勝。現在,區區三顆骰子哪裏是他的對手呢?

劉牪只能跪下來求他,“二公子光臨小店,小店蓬蓽生輝。但是小店生意難做,請二公子高擡貴手!饒了我們吧!”

這是請他下次換別人的場。

童心塵將人扶起,拍拍他手安撫道:“當然當然。我不會再來了你放心。”

童心塵說著,將沈甸甸的錢袋子還給他。“我這個錢也用不上,想跟你買個東西。”

黑夜裏一身影悠悠轉出。揚聲道:“錢給了你就是你的了。”

“大老板。”打手們聞言如獲大赦。

待到了亮一點的地方,眾人這才看清了來人的臉。

“星景師叔?”達常看著那張與星景別無二致的臉不禁驚呼出聲。

童心塵糾正道,“是星景師兄的胞兄-星鑫鑫鑫鑫鑫……”

來人也不惱。握拳自稱星鑫,是賭坊的一把手。

星景兩兄弟都是修道好苗子。奈何長兄星鑫一心求富貴、求長生。得知弟弟通過了鎖妖塔陣腳的選拔,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一個鎖妖塔下盤坐半生,一個下山還俗。沒想到,居然開了賭坊。

“看來傳言有誤。”

傳言兄弟反目後,不下黃泉永不相見。

星景師兄叫他賭一把休息休息的時候,他還覺得奇怪。

在見到此人之後,童心塵再無疑慮。

此人眼裏一片清明。修為恐怕不低於星景師兄等人。

山上不安全。東西交給此人保管最是合適。

星鑫將東西珍而重之放他手心。一聳肩膀,頓時如釋重負。

“20年了。”

第二代掌門何春蓮演一出糊塗戲,趁機將這鎖妖塔的密鑰藏在這小方塊兒中,由歷代掌門親自保管。

高巨瘋死前,將這密鑰傳與星景。要他代為轉達。

星景將東西交予胞兄保管。星鑫這一管就是20年。

童心塵接過那方塊兒,把玩兩下,沒解開。沖著那離去的背影問,“怎麽用?”

那人頭也不回,擺擺手。“你們虛靜派的鎖妖塔密鑰,我一個外人怎麽知道怎麽用?我能給的,只有你贏的錢。”

兩手交接之間,鎖妖塔密鑰金字符文自手臂過渡到童心塵腦海之中。

“再會。”

童心塵將密鑰貼身放好。銀子丟給達常。

眾人一片嘩然。三兩下,全門派三年的開銷都到手了。達常手裏拿著沈甸甸的錢袋子,心裏樂開了花。

“掌門我們接下來去哪一家?”

童心塵止住腳步,回頭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正色道:“十賭九輸。你才一次怎麽就成賭徒了?”

臉上火辣辣地疼。然達常心不死。

見識過一屋子的金山,再讓他一個個地撿銅錢,很少有人做得到。

童心塵有點後悔帶他們出來。

學壞,太容易了。

他正準備好生教育一番。達常先開口,“掌門你施法了吧?”

“沒有。以前賭得太厲害,賭運到頭了。這一次,我是用法力透支了未來三十年的賭運。這意味著將來三十年,我逢賭必輸。”

達常還是不信。要跟他猜拳試試。

童心塵又是一巴掌給他兩邊打了個對稱。

達常看著自己伸出的剪刀手,不得不信。

“那,掌門,我們回門派嗎?”

童心塵看了看升起的太陽,打了個哈欠。

“先不急,我回去睡覺,你們拿錢去跟城中最大那間當鋪提前說一下,我睡醒去買了它。”

這又是什麽招?

弟子們一臉懵逼。

然而經過昨夜這些事兒,他們對童心塵已經是深深的佩服。心中念著:不管了,掌門說的一定好使。便依言去辦。

正值冷秋,路兩旁花敗草盛,唯有野菊朵朵開。

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柴扉。推開,內有乾坤。是一座氣派不失童家的豪華別苑。

童心塵後退兩步去看柴扉上的字。

他寫的“古芳苑”三字筆墨猶在。確實是他家。

他的茅屋呢?怎麽升級成大宅院了?

“哦!”

他拍拍腦袋想起師兄們說的,許安平做生意小有所成的事。想來,給他幹爹修葺一下古芳苑也未嘗不可。

也不知道九斤有沒有給他留個床鋪好睡覺。

本著死皮賴臉也要睡一覺的厚臉皮,童心塵一腳踏入這古芳苑。

如今遠處蘆葦過人高。游魚雜在梗梗殘荷之中。

他日酷暑時節,荷花池中坐,聽取蛙聲一片,不失為一大樂事。

童中則定睛看了看,才發現有些不是蓮梗,是木樁子。根根打水面齊平,一溜兒過去。

人踩著木樁子在那池水上款款而行。遠遠望去,長身仿佛神行於水天之際。身後水波蕩漾開去,大大小小一串串。人似上仙,步若騰雲。

站在荷花池中央,張開雙臂,和魚兒盡歡,與天地同寬。心中苦悶郁結,不過蜉蝣之物而已。

松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

童中則驚嘆這許安平品味不錯,繼續往裏走去。

古芳苑水榭之上,案桌之前,素手展信。白皙修長的五指緩緩鋪開信紙,如春水融化冰河。

馬小靈左前爪纏著紗布窩在人懷裏睡覺,倆妹妹一人趴一個肩頭,陪許安平一起看馬弘毅的回信。

信上寫道:

“你要問我,我其實不知道。

你明明演得和我原來的弟弟那麽像,但是我靠近你的時候沒有靠近他時候的血液冰涼。

我呢,很早就知道弟弟不喜歡我。他討厭我,他痛恨我。為什麽我可以在外面逗鳥兒在草原上奔跑,他卻要在獨心苑裏自己一個人呆著?

你不一樣。你,是讓人血液沸騰的,是一靠近就想要從頭到腳瘋狂扭動自己的身體的。

比起原來的弟弟,我更喜歡你這個弟弟。

後來,我從懸崖下帶回你的身體。那個張開嘴就是尼奧尼奧的傻子怎麽可能是你哦。

可我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只是,我想見你。

一直都想見你。

這樣的心情在懸崖回來後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我有預感,我們還會再見面。

然後,他說他要改名叫元心明。我的血液突然再次沸騰起來,開心,甚至希望自己成為一只小狗可以搖一搖尾巴發洩一下這種無處安放的歡喜。

我藏在簾子後面等你。心明拉開了簾子。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真要說為什麽的話,感覺吧,和小圍巾一樣的,野獸的直覺。

我知道,我這些話又沒能派上用場。

但是呢,哥哥我啊,很擔心你啊。

你已經三個月沒有回家吃飯了。

上次這樣是馬車摔溝裏,這一次又是什麽?

來信不問我好,居然又去關心那份童心塵的事情!他害得你還不夠慘嗎?

昨夜修文說你最近臉色不是很好。為什麽呀?

勞累嗎?沒睡好?受傷了?

回家吧,小福。

哥哥,總覺得,你這一次又要跑掉了。

不會的,你答應過我了,不會的。你答應過我的,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我又啰裏八嗦把紙寫完了。

總之你記住,我,心明,修文,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會在你身後。你,不要什麽事情都自己扛著呀。

小福,哥哥愛你。”

他們約定了一個月通信一次。信鴿能帶的紙條幅度有限,可是每次他哥哥都寫滿了愛的廢話。

這一次是馬小靈送信,能帶更大的紙,他也就寫了更多愛的廢話。

“他這是回了個啥?寫這些有什麽用嘛!幹爹問的問題他是一句都不答。大姐白摔這一趟。”

馬小靈這個沒腦筋的!

急得馬小鷴一尾巴環住她嘴。

那頭五柳花也道,“就是,還沒我有眼力見呢。”

“你有眼力見就不該在這兒。”

當年童家姿落水,讓他附身其上靜待修養。

這個花寶!又是胭脂又是水粉的!半點兒不帶演的!

只得以傷了腦子變了性情糊弄過去。

前幾日見到童心塵,好幾次差那麽一點兒就喊出來師娘了!

得虧圓了過去。對方也沒有懷疑。

這會兒又非要黏在身邊。真是!

自己怎麽就把一個大男人養成這般嬌滴滴的性子了呢?

許安平十分不解。

“我已經一千年沒有見過她了!我還不能看看師娘嗎?人家想師娘了嘛!他言而不信,娶妻生子……”

五柳花盯著桌上算卦用的三枚銅錢,巴啦啦說了一通星沈九世犯的過錯。越說越心虛。

“但是,”五柳花猶不死心。“至少他在。寶珠呢?”

又開始了。許安平皺起眉頭。

五柳花也醒覺自己多言了。水寶珠的死,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言說的痛。

許安平嘆口氣,摸摸他小腦袋兒安撫一番。“輪回的人多,她排隊呢。”

“那師娘怎麽就……”

“你師娘插隊。”

五柳花噗嗤一笑。央求道,“小嫻會作法把我藏好的啦。”

“如此最好!”許安平扯扯胸前那一節指骨,威脅道,“你要是再鬧事兒,把你收回去!”

後者俏皮地一吐舌頭,後退半步,隱入迷霧中。

許安平提筆回信,寫了好多,又燒了。

最後只回了三句“下個月和馬家結賬我會親自登門。想吃你做的涼拌雞絲,哥哥。等夏天的時候給我做吧。”

折信遞給了馬小靈,正好打發她走。免得耽誤馬小鷴施法。

“小靈,你跑得快。辛苦你跑一趟。”

“好咧!”

“走慢點。不著急。”

得到誇獎的馬小靈滿心歡喜哪裏還顧得許多?許安平的信剛綁好她就箭一樣撞破重重迷霧飛了出去。

馬小靈離開的地方,迷霧鋪滿又被一雙手撥開去。

童心塵行至連廊,忽起濃霧。

符篆無用。只得小心翼翼,一步一往前。

一桌兩椅,自迷霧中眼前豁然開朗。

一孩兒披著狐裘大衣執子而下。

不是馬洪福又是哪個?

童心塵快步上前,捧著那張清冷的臉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摔暈了。都過去20年了。你不可能一點兒也沒有長大。”

許安平側臉給了馬小鷴一個讚賞的眼神。後者蓬松大尾巴擺動著,搖出更多幻境迷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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